长风万里

万里长空,一朝风月

【山河令|温周温】一枕消弭

◎战损/病弱?白发wink行

◎接三十六集大结局,在彩蛋之前

◎有宝贝儿想看老卝温是怎么活过来的,就有了这篇

五月初七,黄道吉日,诸事可行。

张成岭十八岁学成出师,他扯了扯身上背的包袱,恭恭敬敬地在天下武库门前磕了三个响头,气沉丹卝田,说道,“师父,我走啦!”

武库大门纹丝未动,倒是门楣上的雪抖了三抖,“哗啦”落了一地,又把武库门口新扫出来的路堆上了。

张成岭本来已经要走了,他认命地叹了口气,从门口拿了扫帚,认认真真地把那条小路重新清理出来,扫帚重新立在门边上,这才转身离去。

张成岭十九岁回来的时候,身边还带了个姓宋的小丫头。

“成岭,师父他是什么样的人?”两人踩着积雪向武库方向走去,宋怀襄问道。

“师父他,是真正的侠客。”张成岭偏头看向宋怀襄,“怀襄,你别紧张,我师父和师叔一定都特别喜欢你。”

宋怀襄点点头,一双眼灵动秀美,又问道,“师父和师叔,在这儿住了多久啊?”

张成岭掰了下手指头,“我想想啊,差不多四年多了吧。”

“四年都没下过山吗?”宋怀襄道。

“嗯,我师叔他身卝体不太好,师父就一直陪着师叔在这儿。”张成岭拉过宋怀襄的手,小心地迈过地上那块儿冰棱。

“师叔身卝体不好是吗?”宋怀襄眼中流露卝出些担心,复又声音轻快地说道,“没事儿,等以后,咱们......嗯......我每天都给师叔做好吃的补一补!”

张成岭听到这话,脸上便露卝出了笑容,转身就把宋怀襄的另一只手也拉住了,问道,“等以后咱们怎么样?”

宋怀襄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,露卝出耳朵一丁点儿粉色。

张成岭想起了温客行的话,不止烈女怕缠郎,什么样的女她都怕缠郎啊,便拉着宋怀襄的手晃了起来,笑着问道,“好怀襄,你告诉我,等以后咱们怎么样?”

宋怀襄瞪了张成岭一眼,一脚踩到张成岭的脚背上,“样你个大头鬼!”说完就往武库的方向跑去。

张成岭连忙追上,说道,“怀襄,那咱们可说好了,让我师父找个好日子,我可要娶你过门了!”

武库就在不远处,两人打闹着到了武库门口,那扫出来的小路依旧干净,张成岭拉着宋怀襄在门口跪下磕了三个响头,这才起身走到门前,掌心放在大门右侧一个不起眼的图案上,内力一发,图案便分作两厢,露卝出一个机括来,那是张成岭用龙渊阁秘术重新改造的武库机卝关,内含伏羲六十四卦,时时变动,生生不息。

武库大门陡然一开,里面赫然是个形肖四季山庄的地方,张成岭提气喊道,“师父,师叔!我回来啦!”

说完便拉着宋怀襄的手向内室跑去。

宋怀襄看见了一个男人,一个......睡着了的白发男人。

温客行正躺在chuang卝上,无声无息,却一如诗文里说的那般,便是无情也动人。

宋怀襄书读得没比顾湘多多少,看见温客行以后,拽了拽张成岭的袖子,歪头轻声说道,“这是师叔?”

张成岭点点头,让宋怀襄走近了一点儿,宋怀襄就站在chuang边看着沉睡的温客行,低声道,“成岭,师叔他,好漂亮。”

公子只应见画,定非尘土间人。

当年温客行舍命为周子舒重塑经脉,周子舒得六卝合神功,入天人之境之时,却亲眼看见温客行经脉尽断,一朝青丝化白发。

周子舒几乎gan胆俱裂,他一把拉住了温客行落下的手,温客行的身卝体却是再无力支撑,周子舒起身一把温客行搂在怀中。

“老卝温?老卝温?”周子舒的声音极轻,就像怕打碎温客行的一场美梦一般,他轻轻拍了下温客行的脸,哽咽着又叫了两声,“老卝温?温客行?”

温客行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,周子舒指腹蹭过泪痕,他微微皱眉,顿了一下,刹那间眼中弥漫出一股浓烈的悲恸。

周子舒握着温客行的手腕,极为用卝力地将温客行抱在怀中,不知过了多久,久到烛火燃尽,这偌大的武库陷入黑卝暗,一片死寂之中,周子舒方才呛咳出支离破碎的两个字。

“阿......衍......”

那是他们最初相识时的名字。

周子舒设想过无数种结束的可能,他在这形色人世为自己扫出一条黄卝泉路,生死皆错过,去日亦苦多,他虽不孤身前来,却终要一人离去。

可越州一面,那黄卝泉路上响起一阵脆铃。

你同我一起吧。

周子舒摇了摇酒壶,回头看去,是个红衣小卝鬼,小卝鬼生得好相貌,却带着一身血。

周子舒看了看左右,又看了看身后,那小卝鬼满手是血,在破烂衣服上擦了擦,仍是擦不干净,他便索性不擦了,在破衣裳里掏出一块儿糖来,说道,“给你。”

周子舒拽着袖子擦了擦小卝鬼脸上的血,指着小卝鬼身后那条路,说道,“那是一条还阳的路,我们走那个吧。”

小卝鬼抬头看向周子舒,他一双眼黑亮亮的,还带着少年人的纯粹,脆生生答道,“好。”

可还阳路走到尽头,魍魉出世,长刀毕现,那小卝鬼转身就挡在了周子舒身前。

周子舒的耳朵贴着温客行的侧脸,他们的距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近,可周子舒却还是感觉不到一丝一毫温客行身卝体的温度。

终于,周子舒感到心脏处仿佛挨了致命一击,痛得他眼前发黑,眼泪跌落出眼眶,周子舒抓着温客行的手青筋暴起,喉中发出压抑的嘶喊。

知己既去,何若玉碎?何若玉碎!何若玉碎!

周子舒心绪大恸,偏头便呛咳出一口血来,握着温客行手腕的手也松了几分力气,他平复了片刻,却陡然发觉手下的脉搏传来了极为微弱的跳动。

“老卝温!”周子舒惊喊道,又仔仔细细搭上脉,那脉象细弱游丝,几不可察,若非他已练成六卝合神功,五感皆已超于一般习武之人的敏锐,是万万不可能察觉到的。

周子舒立刻扶起温客行,掌心贴上温客行的后背想要为他渡去内力,可辅一进入,温客行的身卝体立刻抖了一下,嘴角便流下一丝血线,周子舒大骇,立刻收手,原是温客行全身经脉已经寸寸断绝,周子舒的六卝合功卝法进入身卝体,只会将经脉冲得更碎。

周子舒瞬息之间经历了大悲大喜,只要人还活着,就一定会有希望,他稳了稳心神,一把抱起温客行,找到了容炫他们之前住的石室,又将自己的外衣脱卝下,将温客行平放在上面,随之一起带过来放下的,还有二人初入武库时,温客行交到周子舒手中的yin阳册。

周子舒坐在温客行chuang身边,理了理温客行散乱的白发,低声道,“容夫人逆天改命,却令容炫前辈坠入魔道,当日我以为你已身死,便也存了死志。”

“可是,老卝温,我现在才明白,你假死之时,原来不是我不肯疯魔,而是没有给我一个......为你疯魔机会......”周子舒拿起yin阳册,“如今,这机会就在我眼前......我确实不知,自己是否会比容夫人更理智......"

yin阳册,医死人,肉白骨,世人皆垂涎其神功妙法,却不知置之死地方能后生的道理。

yin阳相冲,而化万物。

蔽不见日,十层冥司谓之yin;高山逢光,九卝州卝人间谓之阳。

六卝合神功为阳,温客行被六卝合神功冲得经脉寸断已入冥司;而四季山庄的凌寒暗香劲却为yin,周子舒当日用这一招重创晋王,可与医毒不分家同理,招式虽能伤人,却也能救人,就看施招者如何使用。周子舒如今有六卝合神功傍身,凌寒暗香劲在他手上,修卝习得可更为精进,虽不能与六卝合神功相抗衡,但也算是从温客行支离破碎的身卝体里夺得了一线生机。

神功既成,周子舒该当吸风饮露,不食五谷,他将这骨子yin力传入温客行体卝内,去减轻六卝合神功给温客行带去的痛楚,小心翼翼地重塑他那寸寸断绝的经脉,温客行却从未有过要清卝醒的迹象,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这件事。

从张成岭领着宋怀襄那丫头上山起,周子舒就已经察觉到了,不过他正在洗衣服,便也没有去理,周子舒前半生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,入了天人之境反倒干起了伺候人的活儿。

他日日为温客行运功,温客行身卝体太虚,有时疼得厉害,人虽没有表情,身上的衣服却能一层一层被冷汗打得湿卝透,有时候一卝天下来,便要换上两三件衣服。

等他收拾完,端了热茶过来,张成岭和宋怀襄还站在温客行的chuang前。

周子舒眼含笑意,叫道,“成岭。”

张成岭闻言转身,与周子舒阔别一年,想念的紧,也不管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,小跑着就冲到了周子舒怀里,一把抱住了周子舒。

“师父!我好想你!”

周子舒笑着拍了拍张成岭的后背,说道,“你都多大了,怎么还这么能哭?”

张成岭却是把脑袋在周子舒衣襟前蹭了又蹭,“我不管,我多大了,在你面前也算小的。”

周子舒被张成岭搂得哭笑不得,最卝后拎着张成岭的脖领子让他转过身去,问道,“这就是你信里说的宋家小丫头?”

宋怀襄听到自己被点名了,冲着周子舒恭恭敬敬行了个礼,声音甜脆,道,“周师父!”

这句话听的周子舒眉头一皱,摆了摆手走过去,说道,“什么周师父?弄得好像教书先生似的,你就叫我师父,听见没?”

张成岭连忙拽了拽宋怀襄的衣袖,在她耳边说道,“快叫师父!”

宋怀襄如卝梦卝初卝醒,笑容更大了一些,重新叫了一声“师父”。

周子舒坐在温客行chuang边,点了点头,眼神从张成岭身上落到宋怀襄身上,又从宋怀襄身上落到张成岭身上,最卝后问道,“你们俩要成亲了?”

张成岭一听,三两步就迈到chuang前,拱了拱周子舒,也坐到了chuang卝上,他搂着周子舒的胳膊说道,“师父,我和怀襄想让您挑个日子,请叶前辈做证婚人,喜事就在您这儿办,成吗?”

周子舒听到后面愣了一下,问道,“喜事在这儿办?”

张成岭点点头,看向chuang卝上睡了四年的温客行,说道,“这是我人生第卝一件大事儿,您和师叔,可不能缺席。”

周子舒伸手揉了揉张成岭的头发,又转头看向宋怀襄。

宋怀襄也上前拉起了周子舒的手,央求道,“师父,您就答应了吧。”

张成岭和宋怀襄在武库住了半月有余,四季山庄就在山脚下,天天往山上送办喜事要用的东西,可四季山庄连厨子也算上,都是一堆男人,可怜高小怜一个人忙得脚打后脑勺,此时准新娘宋怀襄正坐在周子舒身旁,看他翻着黄历挑日子。

“师父,成岭说给您和师叔做的衣服,明天就能送到了。”宋怀襄托着下巴,眨巴着眼睛跟周子舒说道。

周子舒点点头,眼睛却是盯着黄历眉头紧皱,翻过一张又一张,最卝后才指着五月初七这一卝天松了口气,抬头看向宋怀襄,说道,“就这天吧,我把这日子从头翻到尾,就这天最卝好了!”周子舒一把把黄历推到宋怀襄面前,让她瞧瞧,“挑日子真是太难了,这活儿就应该让你师叔来干,他可乐意着呢!”

宋怀襄笑着接过黄历,打趣道,“师父,你就欺负师叔。”

“才不是,”周子舒立刻否认,回道,“我跟你说,你师叔这个人,对这种事儿特别上心,他要是知道这臭小子要成亲了,非得准备出一武库的聘礼来。”

张成岭正搬着东西进来,“砰”得一声把东西放到地上,累得气喘吁吁地问道,“什么?师叔要把这一武库的书让我背?!”

这一句话逗的张成岭和宋怀襄都笑了起来,宋怀襄起身跑到张成岭身边,敲了一下他的头,“傻卝子。”

这武库内本是素净一色,因着办喜事,烛火chuang幔一应全都换成了红色。

周子舒扶起温客行,小心替他脱了中衣,露卝出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皮肤。

这四年来,温客行一直处于昏睡状态,时间似乎不止在周子舒身上停止了,连带着也在温客行身上停止了,他的容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,他的身卝体虽然逐渐消瘦,机能却没有更为退化,周子舒知道他没有死去,却也不算真正的活着。

新衣红得艳卝丽,周子舒给温客行穿好衣服,又将他抱到桌案前,拿起梳子替他挽发,温客行无知无觉,周子舒倒是轻车熟路,三两下就将温客行打理得妥妥帖帖。

周子舒放下梳子,转身蹲到温客行面前,低声说道,“臭小子,你这么能睡,连成岭成亲都错过了,等你醒来,后悔去吧。”

周子舒抬起手,却堪堪停在了温客行的侧脸,最卝后又放了下来,叹息了一声,“老卝温......”

偌大武库,喜事加上一对儿新人也就七个人。

周子舒抱着温客行坐在椅子上,替他理好衣襟和衣摆,叶白衣抱着手臂站在一旁,“这小蠢货也太能睡了,小子,等他醒了,你非得揍他一顿不可。”

周子舒难得同意,他理了理温客行的鬓发,点点头说道,“叶前辈放心,我一定饶不了他。”

张成岭少年英雄,一身喜服衬得很是俊俏,高小怜扶着盖了盖头的宋怀襄进门,周子舒和温客行端坐上座,叶白衣活了一百来年,看了看张成岭和宋怀襄,又看向周子舒和那不省人事的温客行,方才觉得,太上忘情,最下不及情,情之所钟,正在我辈,红尘俗世,才最是逍遥啊。”

“一拜天地。”

张成岭和宋怀襄叩谢天地孕化,赠予活于人世的机缘。

“二拜高堂。”

张成岭拂开衣摆,跪在周子舒和温客行面前,眼中含了泪光,说道,“师父,师叔,成岭得蒙二位教卝诲抚养,恩同父母,结草衔环,无以为报,只愿您和师叔身卝体康健,我与怀襄定将四季山庄和神医谷发扬光大,不负深恩。”

周子舒点点头,从衣袖中拿出一册书卷来,说道,“你师叔同我住在这儿,身无长物,也就一个他送我的簪子,还被我俩糟蹋了。如今你们成亲,我自作主张,代他允诺,将秋明十八式传授给你,也算神医谷......后继有人了。”

张成岭长身叩拜,万般虔诚。

“夫卝妻对拜!”

新人一双,鸿雁一对,连理成枝,永不相忘。

张成岭与宋怀襄同卝fang当日,烛火昏黄,宋怀襄红妆娇俏,眼睛蒙了一层水汽,轻声说道,“成岭,我要与你长相厮守。”

张成岭将小丫头抱在怀中,亲了亲她的耳卝垂,说道,“怀襄,我们也会像师父和师叔一般的,他们二人虽然苦了半辈子,但是遇到彼此以后,人生大多时候便只剩下了甜。师父曾说,客行虽云乐,不如早旋归,对他来说,守着师叔,便是最卝好的归宿。而我与你一起,亦是如此。”

生当复来归,死当长相思。

宋怀襄怀卝孕那年已是她与张成岭成亲的第卝二个年头,小丫头一转眼也要成了别人的娘卝亲,宋怀襄挺着大肚子跑来武库看周子舒和温客行二人,周子舒劈头盖脸骂了张成岭一顿。

“这一路滑成什么样子,她要是摔个好歹怎么办?”

周子舒刚给温客行洗完澡,温客行脸上难得带了些热水熏出的红晕来,宋怀襄踢了踢张成岭,让他靠边罚站去,拉着周子舒的手就坐在了温客行的chuang边,“师父,小怜师卝姐说,小宝宝要多看漂亮的人,生出来才会漂亮,我想了一圈,觉着需要自己多看看师叔。”

宋怀襄生得一双乌黑大眼睛,楚楚可怜地往周子舒面前一坐,周子舒便是天大的火气也消下去了。

周子舒扶额,无奈道,“你们就作吧。”

张念湘出生在武库内,小丫头嗓门儿嘹亮,“哇”得一声哭得山上快雪崩,周子舒握着温客行的手紧张得要死,听见这哭声时,猛得松了力气,和温客行的手粘在一起时,生出一丝薄汗。

周子舒看着温客行的脸,低声说道,“老卝温,成岭都当爹了,你都成爷爷辈儿了,还不起吗?”

那时温客行已昏睡六年,周子舒从最开始的绝望到平静,再到如今的习惯,他拉起温客行的手握在掌心,他知道,温客行早该在六年卝前就到阎卝王殿里报到,可他心中有了牵挂,有了不可放弃的人,有了抓在手中的光,只要周子舒好好活着,他温客行就舍不得走。

活下来太难,经脉寸绝,如烈火焚卝身,断骨抽髓,可温客行会为了他周子舒做这件事。

张成岭正守着宋怀襄,高小怜抱着小孩子给周子舒看,小丫头的哭声从门外一路喊到周子舒面前,周子舒伸手碰了碰那孩子,问道,“这孩子叫什么?”

高小怜看向躺在chuang卝上的温客行,说道,“成岭说叫‘念湘’,张念湘。”

周子舒接过那孩子,说道,“是好名字,阿湘和小曹会喜欢的,老卝温......也会喜欢。”

那孩子哭声渐小,她晃了晃小脑袋,看chuang卝上躺着的人,便伸手去抓,周子舒将那孩子放在温客行身边,不知道是不是宋怀襄怀卝孕时总待在温客行身边的缘故,那孩子碰到了温客行,小手胡乱卝摸卝到温客行的手,泪痕还挂在脸上,却是笑了起来。

张念湘小手虚碰到温客行便不肯放开,周子舒就起身想将被子拽来一点儿,给张念湘再盖上一层,可身卝子刚探过去,就看到温客行的手指,动了一下。

周子舒愣在当场。

在这漫长和寒冷的等待中,周子舒学会了像一个真正的出世之人,除了时间,这世间没有什么,能让人能真正放下爱恨。

可温客行六年后的这一点儿生机,仿佛瞬间就把周子舒拽到了红尘,要他再行人间悲欢。

周子舒屏住了呼吸,张念湘笑着在温客行身上抓抓,温客行的手指就又动了一下。

周子舒仿佛被陡然抽去了脊梁骨,“嘭”地一声坐在了chuang卝上,他抖着身卝体去握温客行的手,声音里满是希冀。

“老卝温?老卝温?”

那孩子无知无觉,仍在嬉笑玩闹,最卝后闹累了,她的小手轻轻搭在了温客行的脖颈处,血脉在这个小生命的手下,正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。

春去秋来三载过,满城霜雪度清宵。

张念湘三岁半的时候被宋怀襄送到武库周子舒身边,原是张成岭和宋怀襄要去参加在青城山举办的论道大卝会,便将张念湘送过来让周子舒带一段时间。

张念湘虽是个小丫头,却是招猫逗狗皮皮实得很,黑亮亮的大眼睛一转,就生出些古灵精怪的想法来。

那时正是晚春,小丫头身上头上还沾惹着杨花,便像个小兔子一般松开了宋怀襄的手,跌跌撞撞地冲到周子舒面前,抱住了周子舒的腿。

“太师父!”

张念湘这句话说得脆生极了,周子舒一愣,看向宋怀襄。

宋怀襄笑道,“我和成岭整日在家教她读‘太师父’和‘太师叔’,她连爹爹娘卝亲都叫不利索的时候,就会叫‘太师父’和‘太师叔’啦!”

周子舒被逗得一笑,把张念湘一把抱了起来,“走,太师父领你看太师叔这个大懒虫,太阳都晒pi卝股了,还在睡觉!”

张念湘一进到屋子就爬上了温客行的chuang,她小手轻轻拉起温客行一缕白发,贴在温客行耳边,软糯糯地叫了一声,“太师叔。”

温客行虽是闭着眼,可他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,眼睛隐隐在动。

周子舒知道,温客行听得到,他都听得到,他如今只是太累了,等他再歇歇,睡够了,就会醒来。

春生夏长,立夏既至,就算是冰雪难消的武库,外面也是艳阳高照。

周子舒将温客行抱到外面的长椅上,周子舒就坐在温客行身边,张念湘正在玩儿雪,小丫头穿了件粉色的袄子,像个玉琢的娃娃。

待到日上三竿,张念湘的鞋子都有些湿卝了,周子舒怕小丫头着凉,捏了捏温客行的手,便去给她拿双新鞋来换。

张念湘看到周子舒离开了,便踩着小碎步跑到了温客行身边,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温客行身上。

那时阳光正好,星星点点落在张念湘身上,张念湘看着她太师叔的睫毛动了动,便伸出小手去摸,下一刻,便感觉到那睫毛扫过手指。

她看到了一双眼,一双灿若星辰的眼。

张念湘长成十六岁的大姑娘,邓家小公子追在身后要和她浪迹江卝湖的时候,张念湘回头看向他,一脸恨铁不成钢,点着邓文川的肩膀道,“我说了,你要是长不成你师父那个模样,我说什么都不会嫁给你!”

邓文川痛卝心卝疾卝首,连忙追上去,心道回去定要好好跟他师父说道说道这个事儿。

山上冰雪一片,日光晃得人眼晕,温客行沉睡十年,辅睁一点儿眼,便被晃出了眼泪,他的身卝体沉得很,哪里都动不了一下,可他感到有一只小手,正在轻轻地帮他擦去眼泪,然后那小孩子又吹了吹温客行的眼角,像极了他梦里的一个人。

晨起动征铎,客行......悲故乡。

周子舒拿着一双小鞋出来,张念湘正趴在温客行身边给他吹吹,周子舒愣了一下,眼中顿时蓄了泪,他一步一步走到温客行身边,张念湘抬头看向周子舒。

“太师父,太师叔哭了。”

周子舒抖着手,将长椅上挂着铃铛的带子解卝开,覆在了温客行的眼上。

“老卝温......”他声音哽咽,带着十载春秋积攒的思念与惦记,轻轻叫了一声。

温客行张张嘴,叫出了他曾叫过无数次的名字。

“阿......絮......”

周子舒一瞬泪如雨下,他已经十年没听过有人叫这个名字了,那声音带着旷古而来却未消散的亲卝昵,揉碎在了这一片霜雪之中。

周子舒抬起手,这一次,他的掌心轻轻落在了温客行的侧脸。

他想起了十一年卝前那个夜晚,温客行借着酒劲儿,问他疼不疼。

如今,易地而处,他也终于可以问问这个小疯卝子了,问他......疼不疼。

温客行偏头蹭了蹭周子舒的手,他真就像做了一场大梦刚刚睡醒一般,神情餍足,如今,梦醒了,他就看到活生生的周子舒站在他面前。

温客行眼角有泪,浸透一点儿带子,原来犹恐相逢是梦中。

是噩梦吗?

染着血的青崖山恶卝鬼,死去的顾湘和小女婿,还有那个农家小院,到处都是尸横遍野,血肉模糊。

不,是思梦。

梦里阿湘正拉着他的手买糯米果子,四季山庄的腊梅开得正盛,张成岭的功夫学的越来越好,还有一个周子舒。

周子舒备了一壶好酒,坐在窗前,等他回来。

温客行动了动唇,周子舒离得更近了一些,近到温客行的呼吸都打在他耳边,一片寂寂雪原之中,他又听见了温客行的声音。

“阿絮。”

长歌渡生死,须弥尽欢卝愉。

-end-

◎又把自己写哭了是怎么回事

◎我不曾想到,这十年写起来,会如此漫长而心痛

◎彩蛋里邓宽的孩子,用的是秋明十八式,他叫阿絮前辈,没叫太师父,所以这文里设定老卝温卝的秋明十八式直接教给了邓文川,那张念湘岂不成了邓文川的师侄卝女?好家伙,乱就乱吧。

◎最后谢谢 @言i  小可爱的打赏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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