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风万里

万里长空,一朝风月

【山河令|周温】入煞

◎战损wink行

◎接第十集安吉四贤枉死

钱来当铺是岳阳城最卝大的当铺。

白天要做活人生意,晚上要做死人生意。

奇珍异宝,人命手足,无一不典,无一不当。

午时未过,艳阳高照,却有恶卝鬼讨债,灰飞烟灭亦不惧。

温客行后背洇着一大片血色,手中提着个用红布包起来的东西,踉踉跄跄走在杨柳街上,许是午饭时间到了,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,只是空气中飘着家家户户饭菜的香味。

温客行左眼眼眶微微泛红,似是被什么迷了眼睛一般,看起人来有些失焦。

他半只脚踏进钱来当铺时,钱老板眼神一凛,就有伙计关上了温客行身后的门。

“白天不做鬼生意,客官不懂规矩?”钱老板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,温客行只是冷冷地抬眼看了下柜台,就把手中的东西“嘭”地一声扔在了上面。

扑面而来的血卝腥气令人作呕,钱老板也被吓了一跳。

温客行咳了一声,呛出几口血沫,哑着嗓子说道,“我要换“号钟琴”。”

钱老板看着从红布中慢慢渗出的液卝体,吸了口凉气,赔笑道,“客官,小本买卖,童叟无欺,死人生意,亥时方起。“

温客行失血过多,眼前有些发黑,这当铺老板还磨磨唧唧,听得他更是头晕。

温客行向后退了半步,手按着椅子,才让自己站稳了一些。

“你且打开看看,换是不换?”

钱老板神色不解,捏着手指,依言慢慢打开红布,赫然看见一颗血肉模糊梳着小辫子的脑袋!

不是那封晓峰是谁!

“封晓峰?!”钱老板惊呼。

温客行难得好脾气,又问了一句,“换是不换?”

“换!换!换!”钱老板连忙点头,命人去内库取“号钟琴”,又递给温客行一块木牌,“英雄将名讳刻在这帖上,明日江卝湖榜上便会公告天下。”

温客行冷笑了一声,从旁边伙计手中接过“号钟琴”,便头也不回、踉踉跄跄地离开了。

安吉四贤枉死仁义坊时,温客行就站在坊外,漫天黄纸飘洒,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二卝十卝年光景。

只不过,那时死了,要做孤魂野鬼,来世投胎不为人。

事情本就该是这样,华山、丐帮、五湖盟,群狗乱吠,两败俱伤,可安吉四贤就像是这笑话中的正剧,一身碧血淹没满地蛆虫。

我不杀伯仁,伯仁因我而死。

温客行手中折扇握得极紧,看着封晓峰和高山奴离开,他也跟着追了上去。

行至竹林深处,便只余下他们三人。

封晓峰声音掐得极尖,令人耳中发卝麻,“小白脸,你活腻歪了?”

温客行轻轻笑了一声,“地狱十八层,黄卝泉路上别忘了磕头认错。”

封晓峰成名几载,练的亦是套邪魔外道,温客行折扇裹挟着猎猎罡风,直取咽喉,却听得身后传来破空之声,俏罗汉金刀横劈,温客行手中无兵刃,一招燕子抄水侧身躲开,空气中陡然传来一阵迷雾,温客行折扇回手,踉跄落地,以袖掩住口鼻,却仍是感觉左眼火卝辣辣地疼。

待毒雾消散,便看见蝎王端坐在面前,俏罗汉和毒菩萨分立两边。

封晓峰站在温客行背后,桀桀地笑着。

“我说怎么这地界如此令人作呕,原来是来了一堆王卝八蝎子,臭鱼烂虾。”温客行微微侧身,打开折扇慢声说道。

“谷主初入人世,自是不知道这江卝湖规矩,毒蝎分舵得谷主大驾光临,如今不送一份回礼,怕是说不过去。”蝎王声音yin冷,像是条随时会进攻的毒蛇,盯着温客行。

温客行却神色平静,扇子点了点封晓峰,又点了点蝎王,问道,“你们和他们,是一伙的?”

“谷主说笑了,萍水相逢,分一杯羹而已。”蝎王答道。

“那行,你们这算两笔债,他日二位地府相见,别忘了问问你们的主卝子,给没给你们报卝仇!”话音一落,温客行就飞身而起,蝎王亦拍掌迎战,二人掌力相对,“嘭”地一声各自被震得连退三步。

温客行与毒蝎三人顿时拉开一大段距离,便回身一脚踢倒高山奴,手起扇落,封晓峰连惊呼都没能发出,眨眼之间便身首异处!

蝎王此刻亦飞身而至,温客行堪堪躲过,却被掌风扫得下盘不稳,毒菩萨右边拦路,俏罗汉从左边背后偷袭,温客行视线受阻,被一把金刀扎了个对穿,肩头霎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。

温客行眼中现了血色,长啸一声,回身一掌就击碎俏罗汉的头盖骨,然后“歘”地一下将刀拔卝出,真气汇聚,脱手而出,划过毒菩萨一张俏卝脸蛋!

毒菩萨一声惨叫,温客行眼中是尽是嘲弄,冷哼了一声,提起封晓峰的人头取道竹林,兔起鹘落之间便消失在小路尽头。

仁义坊已经人去楼空,只留下了四具尸体,温客行脸色惨白,踉跄着走进坊内,他将四人的尸首拖到院里,“号钟琴”就放在那对儿老夫卝妻身旁。

周子舒冲进仁义坊的时候,坊内便只有温客行一个活人。

安吉四贤的尸体躺在一边,假的琉璃甲散了一地。

温客行的肩膀还在汩卝汩地冒着血,他跪在地上,用那把断剑一点一点挖着土,声音平稳。

“安吉四贤,我多少......算替你们报了仇……‘破伯牙之号钟兮,挟人筝而弹纬’,这‘号钟琴’,也算配得上你们。”

周子舒带着一腔怒火而来,却被温客行半身的血色冲得红了眼眶,听得温客行说到“报卝仇”二字,眉间更是疑惑,周子舒慢慢走向温客行,声音也放得极轻。

“老卝温?”

温客行停了一下,有些躲闪地眨了眨眼,便又偏下头,盯着手中断剑,一下下地挖着,就连刚才还平稳的声音也有些发飘。

“阿絮,你说你这杀孽也太重了吧,怎么每次见到你,不是杀卝人就是埋尸的。”

周子舒眉头紧皱,如鲠在喉,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,可温客行于他来说,是他现在最希望能潇洒自在活下去的人了。

温客行也不抬头,仍旧自说自话,可他整个身卝体都是颤卝抖的状态,俏罗汉那一刀贯穿了他整个肩膀,肌理从内翻到外,衣服下面一片血肉模糊。

“江卝湖风卝波恶,人间行路难,安吉四贤,你们安心地去吧,若是泉下有知,下回做人别太实在了,虽说这死亦何苦吧,但你们这死得委实有点儿冤。”

周子舒看着温客行肩上血色还在加深,也跪了下来,一把握住温客行的手,那双手冷得不带一丝温度,冷得周子舒也几乎颤栗。

“够了!温客行!”周子舒看着温客行摇摇欲坠的样子,更有些气不打一处来,“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!你干什么去了!你是不是疯了!”

这“疯了”二字仿佛一下叫醒了温客行,温客行的眉头慢慢皱起来,他唇齿启合,声音放得极轻,好像是在问周子舒,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
“干什么?”温客行感觉左眼已经有些看不清了,可还是固执地不肯抬头,声音提得老高,却好似还掺着几分委屈。

“干什么?我能干什么?恶卝鬼当卝世,我当然是替天行道!”

“替天行道?”周子舒一把掰过温客行的肩膀与他对视,却摸了一手黏卝腻的温热,喉头顿时跟着发紧。

“温客行,你说世人作卝法卝自卝毙,是咎由自取,我姑且不与你争,可这安吉四贤,委实不算坏人,却也一并殒命,眼下你是连着自己也要搭进去吗!你死了一了百了,可你想没想过活着的人!”

温客行被周子舒喊得眼前直晕,话也只听一半,昨夜周子舒的斥责似是又在耳边响起,直觉得天下皆苦,谁人无辜!他背负了二卝十卝年的血仇,又有谁来为他说一句“委实无辜”!

温客行抖着身卝子,“啪”地一下便甩开周子舒,眼底血色浓晕。

“坏人?是!他们不算坏人!但是周首领你敢说你平生所杀之人便都是坏人吗!”

周子舒被温客行这一句话也问得愣住了,是啊,他如何有资格来评判温客行呢?离开天窗,不正是因为有太多无辜之人死于白衣剑下吗?

他自诩罪孽深重,无可辩驳,亲友断绝,无枝可依,所以……所以才想留下一个温客行啊!

周子舒喉头哽咽,直觉得掌心温客行的血滚卝烫,他摇了摇头,声音像被钢刀刮过一般,半晌才憋出一句颤颤巍巍的话。

“温客行,你究竟明不明白……我……”

结果没等周子舒说完,温客行就“嘭”地一声倒在了周子舒身上。

“温客行!”周子舒被温客行吓了一跳,连忙把人扶起来,就看见温客行双眼紧闭,额头尽是冷汗,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砸进黄土,翻滚起生命流逝的味道。

周子舒半搂半抱地扶温客行站起来,这才看到安吉四贤身边的“号钟琴”,周子舒又低头看向温客行,一颗心脏仿佛被缠魂丝搅碎了一般,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。

如意客栈要做江卝湖生意,便要识得江卝湖规矩。

不该听的不去听,不该问的不要问。

周子舒扶着温客行进了客栈,衣襟上沾的全是温客行的血。

“伙计,麻烦帮我打盆清水,再去济春卝堂请位大夫过来。”

周子舒把钱袋子扔在柜台上,便扶着温客行上了楼。

月上中天,红烛凄冷,温客行却从一片漆黑中醒来。

他动动手指,周子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。

“你醒了?”

温客行小孩子赌气一般嘴就撇了下来,周子舒也不同他计较,手覆上了温客行额头,“还有些烧,再睡会?”

温客行皱皱眉,也不回答,伸手就去摸自己眼睛上蒙的布。

“你杀了封晓峰?”周子舒握住温客行的手腕,不让他去摸。

两人僵持了一会儿,温客行发出了个“嗯”出来。

周子舒握着他的手腕放到被子上,低声说道,“大夫说,毒雾伤到了眼睛,没十天半个月好不了。”

“哦。”温客行答了一声。

然后两个人就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。

在仁义坊的时候,面对着安吉四贤的尸体,温客行的满身血色,还有那引人贪念的琉璃甲,他们在自我原则的驱使下发生了第卝一次争吵,却无人能评判出个彻底的对错。

如今偌大天下,他们之间近到只剩下这方寸之地,桩桩件件竟也不知从何处提起。

“饿了吧,我去给你拿点吃的。”周子舒安抚性拍了拍温客行的被子。

于是这屋子便又只剩下温客行一个人,红烛静静燃卝烧,唯有灯花掉落的声音,微弱地砸在温客行心头,他在一片漆黑中,慢慢回忆起白日的兵荒马乱。

“你死了一了百了,可你想没想过活着的人!”

周子舒的话,言犹在耳。

温客行心中苦笑,这世上,哪里还有活着的人......肯来想我呢?

管他前世何人,一入鬼道,此后便是万劫卝难逃。

温客行心有悲戚,挣扎着便想起身,周子舒推门而进,就看到温客行肩膀血色正从白布上晕染开来,连忙把粥放下,三步并两步地走到chuang前,一把扶住了温客行。

“你要干什么?!”

温客行抿着嘴,脸色看着极冷,周子舒不肯松手,两人就又陷入了僵持。

“老卝温,你是谁,何门何派,从何处来,到何处去,你不说,我不问。”温客行感到周子舒捏着自己肩膀的手有些抖,可他声音清亮坚定,带着杨柳街尽头满目的日光,丝丝缕缕落在温客行耳中。

“可你总要知道,是你说的,君子死知己。你若......”周子舒顿了一下,扶着温客行慢慢躺下,“你若出事,阿湘......和我,又该如何呢?”

温客行身卝体一僵,从心口升起某种不可言说的剧痛,当人失去一种感官,另一种感官就会被放大,温客行感到手上传来触感,是属于周子舒的温度。

那是温客行第卝一次梦到神医谷,他将这秘密葬了二卝十卝年之久,久到红颜枯骨,也不曾吐露半字,他不想让鬼谷污了周子舒,哪怕是幻梦,也不要。

冥府地狱二十载,唯梦闲人不梦君。

可这一次,在梦中,九岁的周子舒终于带着一腔孤勇闯进了那片桃花源。

三月烟花,竹马青梅。

“阿絮......”

-end-

◎破伯牙之号钟兮,挟人筝而弹纬:“号钟”是周代名琴,相传伯牙曾弹过。

◎唯梦闲人不梦君:元稹写给白居易的一首诗,《酬乐天频梦微之》,“我今因病魂颠倒,唯梦闲人不梦君。”

◎我看了今卝晚的剧情,演到各派因神医谷yin阳册争吵起来的时候,第卝一次有了那种共鸣的愤怒,他本可以无忧无虑,长成一个小神医,也许武功平平,却有玲珑心思,施药救人,兼济天下。

如今他变成了一把淬了血和毒的金错刀,可他不要刀鞘,只等着斩妖除魔,最卝后名卝刀断折,再无踪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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